2011年11月2日星期三

日本經濟不景氣之分析

凱恩斯認為經濟不景的原因在於需求不足,大家不肯花錢消費,令商家和生產商無生意可做,於是「摺埋」生產線,裁員減薪。大家被裁員減薪,更加不捨得消費,令經濟走向蕭條。

日本泡沫爆破後經歷了十幾年經濟不景氣,是甚麼原因引致需求不足﹖我想就我這幾個星期讀過的書和文章,歸納一下各家的看法。

這幾個星期,我讀完了大前研一的新書《一個人的經濟》,書中他分析了日本經濟長期不景氣的原因和提出了一些振興經濟的方案。他形容不景氣的原因有二。

第一,日本人進入了低物慾年代,日本有一詞叫「草食男」,泛指20歲至34歲中一個特殊的男性族群。他們追求物質與名利的欲望很低,不喜歡長時間投入職場工作以提升社會地位,也不積極於投資理財,偏好保守型的儲蓄,於是令商品滯銷,日本加速進入通貨緊縮的年代。

他提出的解決方案是改變日本人的消費心理,政府可以提供誘引刺激消費,例如汽車補貼。另外,他又建議日本人在退休前建立二十種興趣,退休後好好享受生活,盡量在死前把錢花光。

第二,商家沒有提供吸引的產品去滿足需求。商家把價格和價值混淆,以為降價就能把生意做好,最後反而令業界陷入價格戰,令盈利受壓。

他認為只要消費者認同商品的價值,不降值也可賣得好,商家應集中火力提升商品的價值。他在書中舉了法國Moncler 羽絨衣一例,這品牌的羽絨衣賣10萬日圓(萬多元港幣)一件,卻愈來愈受歡迎,因為它令消費者感覺到它的「知覺價值」,大前在零下20度的天氣下穿著這件Moncler羽絨衣,神態自若,而且穿得非常時尚。

總之,大前認為日本人本身很富有,只是在心態上不想消費,而商家也沒有提供到很貼心的商品,刺激日本人踴躍消費。

另外,我讀到曹仁超昨天的文章,內容如下,

「今天的日本人、香港人和美國人不需要更豐富的物質生活而是更好享受游閒生活。以Leisure取代追求更多物質,以朗月清風取代豐富晚餐,一家人一起去做義工取代開大食會可能令生活更愉快。由過去盲目追求GDP增長改為追求舒適游閒,不再追求更多的財富而是更有意義的人生。」

曹是在說日本人的人生態度的轉變,由以往享受奢侈的生活,到現在知足常樂,平凡是福。

最後,施永青昨天在AM730 的文章說,經濟不景氣緣於資本主義制度的分配不均,社會中大部分的財產只落在少數人身上。富者愈富,貧者愈貧,富者即使窮奢極侈,錢卻十世也花不完,貧者雖然有很多東西想買,但乾塘的錢包卻不容許他們消費。

消費市場不能夠靠少部分富人有限度的消費力支撐。於是銀行便鼓勵借貸,大學生未識賺錢已有幾張信用咭在手,我們每天接到財務公司的電話說服我們借錢,先使未來錢成為常態。政府勸人不要吸毒不要賭博,卻從沒叫人不要申請信用咭,不要先洗未來錢。因為這些信貸製造出來的新生需求,正在支持著經濟發展。最終有一天,大家都「使大咗」,沒錢還債,經濟立刻失去動力。這也是美國次按和歐債危機的成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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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我對上面幾個觀點的分析,

早在1936 年,凱恩斯已利用the marginal propensity to consume (MPC) 這個實證的量度方法去量度消費和收入的關係。所謂 MPC,就是人們每多賺一元,他會多花費多少錢,MPC 以比率表達,因此數值介乎0至1。例如,如果一個家庭的MPC 是0.65,每多賺1元,他們會花0.65元,然後儲起0.35元。

這個數值會受不同的因素所影響,例如利率因素。如果利率上升,MPC 會下降,人們會寧願把錢放在銀行收息,也不願消費。

經濟的成熟程度也會影響MPC。一個經濟成熟的國家,如日本,人民基本的物質需要已被滿足,即使他們多賺到錢,也會把大部份儲進銀行,MPC 會很低。相反,發展中國家如中國的人民基本需要(例如較好的食物)未被滿足,只要他們一賺到錢就會買東西滿足基本需要,因此MPC 會很高。

以MPC 的概念看日本,明顯地,日本人的MPC 很低。

曹仁超跟大前研一的觀點相近,都在說日本人的人生態度很節儉,變得無慾無求,鹹魚白菜也好好味。這種物慾極低的日本人有礙於需求的產生,令日本的經濟無法復蘇。

施永青認為需求取決於收入多寡多於人生的態度。只要平民百姓能分享到更多經濟發展的成果,他們自然大力消費,產生新需求,推動經濟。

究竟哪一個說法比較正確呢﹖日本人是世上最富有國家之一,人民的儲蓄率很高,不像歐美國家靠借貸消費。日本的利率已降到 0,為什麼他們仍樂於把錢儲在銀行而不消費,MPC 這麼低呢﹖

我的觀察是日本人的經濟已經沈寂了十幾年,無論誰當首相,都救不了經濟,日經平均指數和樓價都不能返回九十年代初的光景,日本人對未來的經濟環境應該甚為悲觀。如果你想像未來會被公司栽掉,你也不敢胡亂揮霍,反而會積榖防饑,以防萬一。

因此,只要他們對經濟的前景感到樂觀,又遇上貼心的商品和服務,必定會把銀行的存款拿出來消費。根本不需要大前教導,他們也懂怎樣花錢享受。

根據香港亞洲金融風暴後的經驗,當時的香港就好像一輛用盡了電池,卻還有電油的汽車,但是連點火也做不到,有電油(如商品優質,治安法治良好)又有甚麼用呢﹖幸好遇到大陸這條「過江龍」,在SARS後容許大陸人來港自遊行,把引擎「韃著」,香港的經濟才能妙手回春,市民的消費信心也回來了。

故此,我覺得日本欠的正是一條「過江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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